宋筠

暴躁又颓废了三年的人总算是找回了点状态，接连几天Peter都像正式上班一样在大厦里朝九晚五地处理公司和复联的事务，会议上也没有睡觉反而是会认真地听听，甚至还会给些带有很强建设性的建议。他手底下的一个防御技术研究也进入尾声，很快就能投入到装备制造中。

正常状态下的Peter着实是惊才艳艳，让人不得不感慨当初Tony是没有选错人的。

Fury和Pepper都表示雇Anthony的钱完全值得，虽然也并不是他们出钱付工资的。

Peter认真起来去经营一切的样子还是很吸引人的，而且还可以让他的助理没那么累。

Tony在办公室里品了一口红酒，享受地靠新换的软沙发上，Peter合上文件，用转椅滑了过来，拿起酒杯也倒了半杯：“到底我是老板还是你是？”

我是。

Tony心里毫不犹豫地接下去，但也说不出来，只好说：“你一个人都能干完这些了，我为什么还要干？”

“我不干了，现在就开游轮度假去，下个月你自己解决。”Peter瞪他一眼，一口喝完红酒直接起身朝电梯走去。

Tony差点呛到，连忙喊住Peter：“给我回来！我一半你一半行了吧！”

Peter进到电梯里朝他狡黠一笑，抬起手掌左右晃了一下，直接说拜拜：“都在桌上，自行解决吧，我去楼下会议室复联开会。”

Tony刚要开口，电梯门乖巧地迅速闭上了，他只得坐了回去，回想起Peter那个久违的俏皮模样，无奈地笑起来。

虽然是气人了点，但好歹还是在慢慢好起来了。

Tony有那么两分欣慰，却又开始胡思乱想。

若他没有重生，那他现在这个身份究竟是个什么位置？

Peter的助理、荧幕男友，帮助Peter逐渐走出阴影的人。

Peter和Anthony会真的在一起吗，在Tony死后。

看起来没什么不好的。Peter在Anthony的帮助下重新回归正常生活与工作，Anthony作为他的助理尽职尽责，也给予他情感上的安慰，两人搭配起来没什么问题。

他知道如果他死了，Peter再找相爱的人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Peter才二十出头，正值青年灵敏的巅峰，本质善良正直，那么好的人，不该因为那个甜蜜相爱的时间比生离死别的还要长的男友而放弃爱他的新人新生活。

但他不知道他在天堂见Peter与另一人相爱时能否做到一丝一毫都不介怀。

即使他曾拯救过世界多次，舍生忘死，但Tony Stark自认他就是个对待情感自私自利的人。

他太缺爱，所以格外珍视深爱他、他也深爱的Peter。

他见不得Peter投入他人怀抱。

好了好了他都在想什么！我就是Tony Stark，Peter也没有属于别人！

他现在就等恢复身份了，但他预见不了那一天要到什么时候。

Goodbye给出最终目标是成长，但它没有说过所谓“成长”究竟是什么标准。

【你就不能告诉我最终任务达成条件是什么吗？你总不能让我完全没有方向吧。来做他助理后你就像隐形了一样，全靠我自己摸索，你这个系统什么用也没有，就这么废物？】

Tony总这么暴躁地和Goodbye对话，Goodbye一向充耳不闻，但因为最近的任务进度实在有点低，它便思考了片刻，给了点提示。

【成长是意识的成熟，比如，对死亡的认知、对过往的看法、对未来的方向……最终任务的达成条件其实很简单，是Peter的一句话。】

【什么话？】

【这已经是我能给的最大限度的提示了，宿主先生。而且你哄骗Peter说出那句话是不作数的，必须让Peter自己说。】

……这都是什么通关条件！

Tony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把Goodbye拆了重组。

等等，拆？

复联里那么多爆破能力max的超英，找Stephen或者Wanda试试，说不定那些不同常人的法师能看到他的异样呢。

【……宿主，我虽然不是很好使，但你也不能这么对待救命恩系统的。而且就算你寻求到法师的帮助，法师也不能帮你拆了我，照样会受到我的限制。】

【意思就是，他们可以知道我的身份的，只是和我一样说不出来，对吧。】

【……Yes】

有一两个人帮忙总好过他孤军奋战。

Tony拿起一份文件，起身走向电梯。

重建的复联其实还没有那么忙，虽说小事不断，但那些危害一座大型城市的大事并没有多少。

前段时间，复联成员间的内耗也停了下来。虽说Peter在战后精神状态堪忧，但Anthony的出现也让他终于消停了，复联的活动大多也肯参与并主动组织了。

今天的会议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务，只不过是超英形象的产品生产问题。

“使用我们的形象做些文创产品吗？我同意。”Clint首先表示赞同，“那些手办之类的玩具能不能留几个给我，家里孩子比较想要。”

Banna看了看PPT上的设计图，点头同意：“我也没什么问题。这几个q版小人挺可爱的，不过能不能定制个大一点的，我拿不住。”

“我只想知道，这个大概赚多少钱。”至圣所日常资金紧张，Stephen还是更关注钱的问题。

Peter拿着翻页笔随便摁了几下，将PPT上的设计稿都扫视了一遍，最终在等身手办页面停了下来，在会议桌上升起手写板，又把纸质合同传给他们：“同意就签名吧。这些都是初稿，你们要是不满意可以在手写板上提要求和修改建议，生产出来了，在座各位及家属一人一套。至于赚多少，大概是这个数。”

手写板上出现了一长串的数字，Stephen对这一串0肃然起敬，利落地签上名字。

众人都提笔在手写板上写着，电梯到达音效就响起来了。

Peter一怔，转头看向正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语气有些冷漠：“Friday.”

温和的AI感受到他的不爽，立刻答道：“您给予Edward先生的中级权限包含大厦每一楼层的进出自由。”

复联众人面面相觑，默契地保持了沉默。Stephen感受到这人身上有一丝不同于常人的气息，灵魂与躯体似乎有些不合，但鉴于这是Peter的男友，他又和Peter因为过去的事情有些矛盾，他并没有做出抬手把这人的灵魂推出来的举动。

Tony瞥到Stephen对他的观察，心中便有了数，上前摁住Peter单薄的肩膀，笑得温文尔雅，叫人挑不出错处：“Honey，有几份急件你没签，等会就要给部门送去。我听Friday说你们没什么大事才过来的。”

Peter皱了皱眉，眼神都在问Tony到底在干什么，接过文件来看，也的确是急件，只好先查阅一番。

“Honey，要开游轮度假的话只有明后两天了，未来一个月行程都要满了，我还是建议你这两天多休息娱乐一会。”

“我刚刚只是开玩笑。”

“我已经帮你定好了。”

“Anthony.”Peter将名签好，眉头蹙紧，似是警告，语气却也没有那么强烈。Tony应了下来，轻松自如，一点也没有外人的样子，朝曾经的同事们说：“我相信各位也感兴趣吧。”

Karen适时地补充道：“游轮上有很多房间，儿童房包括其中。”

“那我没什么异议了。”Clint就拿出手机和家人发信息去了。

Wanda也点点头，她的两个孩子找回来了，生活也慢慢地回归正轨，很久没出去好好玩玩了。

Sam拉过Bucky的肩膀，理直气壮：“不去白不去。等会我们问问Steve感不感兴趣。”

连Stephen都表示同意，Peter眯起眼睛看向这位勤勉的法师，怀疑都要从溢出来了。

Stephen朝Peter摊开手掌：“你买单就行。”

Peter嘴角不自然地抽了一下，只好说：“那今晚游轮团建，为期两天，花销都报给Karen。”

Tony见目的达到，轻松地调侃道：“Honey，记得多拿几瓶威士忌。”

Peter翻了个白眼：“Anthony，I'm your boss,ok？”

“I know.”Tony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接过Peter递过来的几张纸，看见了Peter直接将等身手办那的钢铁侠的名字划掉了，一时不解。

Peter不屑地抿了一下嘴角：“为什么还要等身手办。我有唯一正版，还是全套。”

哦对。他的战衣确实都归Peter所有了。

他本人都给Peter当手办了，他的战衣老早让Peter放在珍藏室里摆着，准备成老古董了。

Peter才是手办收藏界翘楚。收藏的钢铁侠战衣是唯一正版，身边的替身男友还是唯一正版。

Stephen留意到Tony怪异的神色，心中猜测诸多，还是觉得要在今晚上游轮时找找这个Anthony。

本来打算是找个机会单独跟Anthony聊会的，没成想机会都不用找。一上游轮，大家都玩疯了似的，吃完饭就灌酒，要么醉晕乎了，要么说胡话耍酒疯。没什么醉意的Peter回归本性带着Clint家里的孩子去打主机游戏去了，独留Tony和Stephen在干瞪眼。Tony干脆把Stephen拉到甲板上，四处观察见无人了，便开门见山：“你把我的灵魂推出来。”

“What？Why？”

“别问了，我说不出来。”

Stephen犹豫了片刻，抬手凝光一推。那灵魂出窍的一瞬间就回归了躯体，显然是被一股强大过他的力量给推了回去。

Goodbye在他脑子里怜悯地说道。

【别挣扎了，就算你把Peter带过来看着你灵魂出窍也一样不会知道的，因为我可以把他弄晕，这样就看不见了。】

“Fuck！”Tony直接骂出来，他本来以为可以试一下卡个bug，躯体不能说干脆就让灵魂飘去和Peter解释清楚一切的，没成想还是被限制得死死的。

Stephen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虽然那一瞬间很短暂，但也足够让他看清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秉承着从前做医生的严谨从医精神和现在做法师的勤奋学习态度，Stephen认真地问道：“难道你去亡灵法师学院之类的地方进修过了吗？介绍我去看看？”

在Tony连骂带吐槽地解释完事情的经过后，Stephen为这位死而复生但没有完全复生的同事损友表示深切庆幸与同情：“所幸你终于回来了，不过你到底要怎么解开这个系统？Peter的一句话……看起来容易实际上很难猜。”

“我要是知道我就不会让情况变成现在这样。”Tony咬牙切齿，Stephen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至少你活着……虽然身份上还是死的。”

一点也没被安慰到的Tony恨恨地瞪他：“可以把你的嘴闭上吗？”

“我会回去看看有没有书籍记录到你这种情况。”Stephen还是正经道，盘算着要在哪个分类里找。

“你们在说什么。”

由于实在太晚了，在Clint对孩子早睡早起的要求下，孩子们也只好放下手柄去洗漱睡觉了。大孩子Peter是没谁能管的，见Stephen和Anthony在甲板上交谈，氛围有些不太对劲，便打开落地窗，走了过去。

Stephen见Peter来了，刚要说出他得知的劲爆消息却被定格了动作，Tony见此也明白了，Stephen知道也说不出来，这个系统真的是个破烂东西。

“到底怎么了？”Peter在他们二人间来回看看，终是不解Stephen这怪异的神情和Tony这幅不耐烦的样子为什么会同时出现。

见识了系统的力量后的Stephen心中一凉，世上法术可真是千奇百怪的都有，他果然还是得接着学啊。

Peter的质疑让气氛冷了不少，Stephen为了圆个场，便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和他谈谈关于SI对至圣所投资的事情。”

三年前，因为Peter强烈要求回到过去改变一切，甚至去研究制造皮姆粒子，Stephen为了维护时空秩序断然拒绝也阻止了Peter，Peter便和他闹得沸沸扬扬，到现在关系都不是很缓和。

但Peter现在有心要改过自新了，对Stephen的愧疚之心也冒了回来，沉默片刻，道：“I'm sorry.Dr.Strange.我从前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

Stephen看了一眼Tony，Tony气愤到一言不发就站一边看戏，他也只好回过头来说：“没关系，现在一切向好了。所以这个投资你怎么看。”

得到谅解了的Peter算是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需要多少，发给Karen，会打到你的卡里去的。”

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的Stephen瞥了瞥Tony，又思考片刻，对着Peter道：“你和他很合适，跟你和Tony一样合适。”

Peter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完全没跟上他的思路，刚要发问Stephen就划圈圈回至圣所看书了，Peter看向了Tony，难以想象这两人刚刚都在聊些什么，震惊地发问：“你和他说什么了？”

“Nothing.”

Tony转过身，手臂支在船延的栏杆上，试图让海上的凉风吹走烦躁。而Peter依旧站在原地，冷静下来后看着他的背影缄默不言。

“OMG你简直像个三岁小孩一样！”

“你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你本来就不是什么任性暴戾的人，硬装罢了。”

“我难道是因为讨厌你所以才来当你助理的吗。”

Anthony对他是不一样的。Peter深切地被人爱过，知道被人爱着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他感觉到Anthony尽心尽力地为他好，也清楚Anthony可能根本就不是为了钱而答应他的。

Anthony其实很懂他，也许就是因为了解他本性并非外界所传的那么任性，看清了他的本心仍善，所以才来到他身边，来改变他，或者说让他改回那个热情洋溢的纽约好邻居。

他心里也明白，Tony已经离世，Anthony是他最好的选择了。但Anthony是真的爱着他的，若他真的跟Anthony这样不明不白地在一起，他就太对不起Anthony了。

所以他说：“我们只是合作伙伴，或者朋友，对吧。”

Tony眼神微微一动，有许多话想说，却也半句说不出来，只得先将一切维持在这样一个还算平衡的状态：“当然。”

Peter耷拉着眉眼，坐到一旁的躺椅上，又拿起了手机在看。Tony的烦躁也被夜里海上那刺骨寒风打散了，也坐了下来，有些好奇地凑过去看Peter的手机：“其实我挺疑惑的，你前些日子每天都不接电话，我去找你时你却永远都在看着手机，你到底在看什么。”

“……Tony战衣的监控记录。”

Tony顿时一激灵：“嘿kid，你这样可不好。”

“他以前也在我身上安监控的好吗。有来有回。”Peter嘟囔着，依旧握着手机在看，Tony颇为怀念过去作为钢铁侠的日子，想想他也有很久没穿过战衣了，便多看了几眼：“OMG，十几年前的你都翻出来看……”

视频播到了Tony有几分印象的地方，一个小男孩戴着钢铁侠的面具，还有几分傻气地学着钢铁侠抬起掌心。

Tony不由得感慨几分：“这都十几年了，这个小男孩应该都快二十几岁了，都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照片、录像放到了多年以后，意义便不同寻常了，照片中一栋古式木楼也许现在已经被改成了闪着现代光束的百米大厦，录像里风景怡然的小村庄也许就扩大成了高楼耸立的钢筋森林。它承载的太少，只有多年前的画面，它又承载了太多，存放着多年光阴。

时间匆匆如流水，Tony从前是不信的，如今半生已过，也走了一趟鬼门关，才觉得颇有道理。

Peter就在那句“Nice work”处摁下了暂停，Tony一愣，刚想问怎么了，Peter放下了手机，靠在躺椅上，闭上了通红的眼眶：

“那是我。”